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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恶与富善》

后山梁的村子里有个包工头,叫高射炮。是我远房姑姑的邻居,年年在新疆包工,人们说,攒下的钱多得数不来。

在城里买了楼房,就连他那一百五十斤的婆娘,现如今整天啥活都不干,就等着夜幕垂临,跑到广场上,伴着爱你爱得我几乎的要腐烂的曲调,前后摇摆。

我的姑父叫王志飞,跟着高射炮在外务工,姑姑在家种地养猪。还没等夜幕降临,猪圈里传来哼唧声,姑姑就要和食。

正月十五以前出门,腊月二十几回来。高射炮开着几十万的豪车回村,姑父先要站几十个小时,到了省城,还要再坐大巴,到了县城,搭上村里拉砖的拖拉机回来。高射炮回村,人们老远迎上去,嘘寒问暖。姑父从众人面前走过,人们讥笑说:看啊,又瘦了,跟个牙签一样。

高射炮的中华抽两口,扔在地上矫情地说:“身体不行了,抽不动了。”姑父的一块五一包抽到都能烧着手指了。

姑父是个热心肠,谁家有什么事情做不来,叫他一下,都会乐意去帮。

高射炮有了钱,在村里地位比较高,不管谁家的事情,他都站在巷子口高声评头论足,讲到兴处,带着肢体模仿别人的窘态。总有一批人围着他,不停地说好。

众人在巷子里唠嗑,姑父偶尔,也会插话一句。有人便跳出来,挖苦他,好好赚钱过日子才是正道,一天就知道在巷子里胡扯。

高射炮对人说,他看见太阳扁了,人们说对。姑父说,听说有些地方,到了一个时间,全是黑夜,没有白天。众人哈哈大笑说,你别胡编了行吗?我都快笑死了。

大王家的儿子为人老实,找不上老婆,媒人托了好几个。总是说不成。大王老两口急的整夜整夜睡不着,后来托姑父给说成这门亲事。但是彩礼比较贵,姑父借了五千块钱,找高射炮,高射炮借了一万。

大王两口子逢着人便说,王志飞不是人,说下的彩礼这么贵,还是高射炮大老板好。

临到过年,姑父去高射炮家算工钱,说好的一天要涨五块钱,高射炮借口说:“今年活儿不好,没挣下钱,等明年再涨。”

“我听说,其他几个都涨了,就我没涨。”

“你听谁说的。”高射炮愤怒起来。

“我给你说,就你这垃圾,不是我带你,谁要你。我带你这么多年,你不感谢我也就算了,老想着加钱。”

“我跟了你十几年了,也为你创下不少利润,也应该给我加点。”

高射炮一把抓住姑父的头发,骂道:“你说啥,再说一遍我听。”

“高老板,你放开。”姑父对峙。

二人一来一去,扭打在一起。本来姑父体格好,力气大,却手软顾及。高射炮心肠歹毒,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家伙就打。一阵仗下来,姑父不仅被打破了头,鼻青脸肿。

村里人得了消息,纷纷谴责姑父:“这个王志飞也太不是东西了,居然敢敲诈高老板。”

“是啊,多亏高老板人好,换做是我,早打进医院里了。”有人附和。

“我看啊,王志飞就不是好东西。”有人断言。

大家提着礼品,去探望高射炮。高家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我去探望姑父,姑父头上带着丝网,躺在床上叹气,也没有一个人来探望。姑父说:“人都太薄情啊。”好了以后,别人有什么困难叫他,他找个借口推诿掉,不再去帮忙。

有一回,我路过村口,听有人说:“日了他妈妈,这个王志飞,叫他帮我捎一袋化肥都不捎。”

“不捎你打他一顿,你怎么不打?他那就是欠打,打一顿就老实了。”高射炮站在村口,咬牙切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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