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新鼎(1/4)
脚下是冰冷的、沾满泥污的土地。
>肩上,是那件被撕裂、被踩入泥泞的明黄龙袍残留的沉重触感。
>背后,是数万道死寂而灼热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聚焦在我每一步踏出的脚印上。
>空气凝固了。寒风卷着枯草屑,打着旋儿掠过死寂的营地,呜咽声是这片天地间唯一的背景音。汪伯彦那张谄媚与惊骇交织的脸,凝固成一张滑稽的面具,瘫软在冰冷的泥地里,像一条被抽掉了脊骨的癞皮狗。他身后那几个文官,更是如同泥塑木雕,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韩世忠按在铁锏上的手,不知何时已悄然松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豹眼,死死钉在我的背影上,眼神深处翻涌的,不再是忧虑,而是一种近乎滚烫的震撼和……认同!一种对那踏碎龙袍、剑指北方的决绝姿态,最原始的认同!
>王德的嘴巴还张着,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神却从呆滞慢慢转向一种茫然的狂热。曹老六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指缝间的血滴落在枯草上,晕开一小点暗红,他眼中那点茫然,正被一种不顾一切的光芒疯狂吞噬。
>数万士兵,鸦雀无声。他们脸上的麻木、绝望、恸哭后的泪痕还未干涸,此刻却被一种更巨大、更复杂的东西覆盖——是震惊,是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那冰冷咆哮彻底点燃的、蛰伏在骨髓深处的血性!那踏碎龙袍的一脚,那直指北方的剑锋,比任何冠冕堂皇的劝进词,都更直接、更暴烈地捅穿了他们濒死的心脏!中兴大宋?不!那新皇登基的荣光太遥远,太虚假!唯有血!唯有仇!唯有杀出去!才是此刻他们唯一能抓住的、滚烫的活路!
>我没有回头。
>脚下的路,踩过那件象征屈辱妥协的龙袍,通向应天府那古老、斑驳、在寒风中沉默矗立的城门。
>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锦袍下摆破烂不堪,沾满泥浆和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沉重地拖拽着。冰冷的寒气顺着浸透的裤管向上攀爬,试图冻结那刚刚重新点燃的火焰。但胸腔里,那团被冰水浇淋过、几乎熄灭的业火,却在踏碎龙袍的瞬间,如同被注入了滚烫的岩浆,轰然爆燃!烧掉了最后一丝属于“赵构”的怯懦,也烧掉了赵明生初临乱世时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路,就在脚下。
>用剑,杀出来!
>用铁与血,重塑这破碎的山河!
>城门在望。沉重的包铁木门紧闭着,门楼上箭垛后面,影影绰绰,是守军紧张而警惕的面孔。刀枪的寒光在铅灰色的天幕下若隐若现。
>“开城门!”韩世忠炸雷般的吼声终于在我身后响起,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他大步流星赶上,越过我半个身位,雄壮的身躯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浓烈血腥气和战场煞气,仰头对着城楼咆哮:
>“康王殿下亲临!速开城门!贻误军机者——斩!”
>那“斩”字出口,带着金铁交鸣般的杀伐之音,震得城门楼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城楼上明显一阵骚动。一个穿着低级军官皮甲的头目探出头,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城下这支庞大却狼狈至极的队伍,目光尤其在我身上那身沾满血污泥泞、却仍能看出形制的亲王锦袍上停留片刻,又扫过韩世忠那标志性的虬髯和手中那柄令人胆寒的沉重铁锏。
>“韩…韩将军?”那军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真是康王殿下?!”
>“废什么话!”韩世忠豹眼一瞪,声如怒雷,“老子这张脸,汴梁城的金狗都认得!再不开门,等金兵追来,老子第一个砸碎你的狗头祭旗!”
>那军官吓得一缩脖子,再不敢迟疑,嘶声下令:“开城门!快!开城门!”
>沉重的绞盘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包铁木门缓缓向内打开,露出城内同样萧瑟破败的街景。
>我提剑,当先踏入。
>冰冷的剑锋划过城门洞内阴冷的空气。
>身后,是沉默如林的三万残兵,带着一身血火硝烟和刻骨的仇恨,如同决堤的洪流,沉默而坚定地涌入了这座名为“南京”的城池。
>生路?不,这里只是另一个战场!一个需要用铁腕和意志,重新铸造秩序与力量的起点!
>---
>应天府衙,残破的正堂。
>寒风从破损的窗棂灌入,吹得残存的几盏油灯火苗疯狂摇曳,将堂内人影拉扯得如同鬼魅。
>堂下跪着几个穿着绸缎、却面如土色的中年男子,浑身抖如筛糠,正是应天府管库的几个小吏。地上散落着几本沾满灰尘的账簿,还有几袋被打开的口粮——里面是掺了大半沙土和霉变麸皮的粟米!
>“殿下饶命!饶命啊!”为首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库吏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是…是府尹大人…不,是前府尹周扒皮!是他逼小的们这么干的!他说…他说朝廷都完了,留着粮食也没用…不如…不如换点黄白之物,好…好跑路…”
>“放屁!”一声炸雷般的怒吼,韩世忠须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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