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 东方鱼白(2/2)
了一帮人。搅水的搅水(固然村里有了水池子,也就是村里说的自来水;但老井里还有点水,这水好喝,庄户人还是爱好来老井搅水),聊天的聊天,插方的插方。
插方,类似于象棋的游戏,就是在地上划出象棋的棋盘似的方格子,双方在里面走柴棒和小土块比输赢。
“哎,还有啥消息?”“消息?大道消息还是小道消息?”“毬的,大道的还问啥呢,成天价开会不就知道了,还用你说嘛。”
“嘿嘿,你这消息通达,说说看,和咱有关的。”“有关的?那啥叫有关,啥叫无关呢。”
“哎,你不那个一下,人家就讲啦,这才不是的。”“哎,那谁,把你那烟锅子拿来,敬上一锅子。”
“毬的,大家听哩嘛,凭啥让额掏烟呢。”“这才不是的,你那好嘛,还说哩。”“哈哈,额这头茬烟都让你们给消遣了。”
“哎呀,拿来,你不是那种吝啬的人。”“那倒是,来,给咱这先生试试。”
“哈哈,额也不是非要吃你这一锅子。有好的嘛,当然好了。”“好了,吃上了,就赶紧说吧,大家都等着哩。”“哎,你们听着哦。”“哎呀,赶紧说哩咯。”
“额听说安徽什么处所把地都分了。”“真的假的?”“毬的,额谎你们干啥。”“咋分的?”“听说那处所比咱这儿还穷。”“哦。”
“毬的,人说那穷山恶水出刁民嘛。”“你这胡毬说哩,这和穷山恶水沾不上边儿。”“哎呀,甭打岔,持续。”“到底咋回事?”
“听说人家村里感到这在一块儿上工不行,就把地分到个户了。”“哦。”“你猜怎么着?”“咋?”“分了以后,就没人要饭了。”
“要饭?”“啊,那处所可苦焦哩,从前出过一朝顶,就是要饭的出身。”“毬的,朱元璋嘛。”“哦。”
“外确定了嘛,地分到个户呀,都好好种地了,够吃了,谁还要饭呢。”
“就是,在这队里,就弄就不好。还是分到个户,一准都干得好。”“外还说哩,给自家干哩,谁不好好干呢。”“那可是。”
“哎,那敢上头就不管呀。”“毬的,没人要饭了,那还不是好事嘛,谁管呢。”“那倒是。”
“甭听他胡说,上头怎么可能不管呢。”“就是呀,谁敢冒这险呢,上头还有上头哩。”
“一准是人家的那上头替老百姓说话。”“听说各家各户都按了手印。”
“哦,最最少人家那村干部替老百姓撑腰哩。”“光是村干部不行。”“那倒是,恐怕县里省里都是那个。”
“那你说的外,咱这块儿也快了?”“不知道咯,反正上头也没压抑。”“外呀,上层恐怕就有那意思。”“谁知道呢。”“知道不知道都在其次。”
“你这说毬的,额就不信毬这着哩。还其次?那啥是重要呢。”“毬的,重要就看咱这里呢。”
“就是,这队里,你眊那出工不出力的,就弄毬不好,总是不够吃,这两年那雨水敢歪,还不是都不好好种呀。”“那可是,分到各家呀,谁舍得这样呢。”
“额看顶头恐怕也看出了。”“眊出啥啦?”“这不明摆着嘛,还是分了好嘛。”
“也不知道这股儿风,啥时候能刮到咱这儿呢。”“哎呀,熬煎的,要是上头没人挡呀,也快这哩,一传十,十传百的。”
“你说毬的,又不是沾染病,还一传十,十传百的。”“哎,你还真甭说,这就像沾染病似的。”“毬的,越说越不像话了,咋能说是沾染病呢,星火燎原才是。”
“对,这还差未几。还没怎么呢,就先把自家说成反面了。”“敢是反面呀,还是咱没文化,不会说嘛。”“哎呀,你两个就是斗斗鸡儿,说正事哩咯,斗毬的那嘴儿干啥。”
“就说这自留地吧,你眊哪家自留地都比队里地长得好。”“外还说哩,给自家干总比给队里干尽心。”“就是嘛。”
“就凭这一点,上头就明确。”“明确啥?”“你到底动不动头脑呀,光问毬的这,唉。”“哎,你甭插嘴了,听人家分析。”“嘿嘿。”
“额是说,上头应当晓得咋样才算好。”“啊,外,确定了嘛,除非他不替咱老百姓着想。”“就是。”“哎呀,乱哄哄的这些个年啦,也该好好过光景了。”“就是。”
就这样,几个人闲聊了聊便各自回往了。
的确,在没有电视的年代,听书也让庄户人学会了讲故事的能耐。
看着那眉飞色舞地讲着有鼻子、有眼儿的小道消息的人,仿佛他就是那当事的人儿,挺有意思的。
至于说这些小道消息是真是假,实在并不重要,要害是它的暗示和助推作用,就像黎明前东方那片鱼白的光,能给人以欣喜和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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