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爱情
西北黄土塬上,那一年,二十好几的男人通过媒人,找下的媳妇,花掉彩礼七十块钱。
婚后,夫妻生育了一儿一女,为了养活一家人,男人不辞辛劳,在建筑队上干苦力,女人在家务农。
本说光景会好一点,可是女人身体差,每年进医院。最主要的是儿子,三天两头在外惹事欠钱,别人找上门来,男人不得不给钱。
二十年后,男人的鬓角白发蒙蒙,乍一看,好像从非洲偷渡过来的,女人也是一般的样子。女人身体不好,长年需要吃药。
女儿业已嫁人,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生活。唯独儿子,打了耳钉,做了纹身,说话语气怪异,脾气暴戾。
儿子常年在外晃荡,根本不给家里一毛钱。无奈,男人只好在工地上给人看大门,老太太捡点废品贴补家用。由于一直的劳作,男人的腿疼得几乎变形,女人
儿子在外面惹了事情被抓进去,警察打来电话要交罚款,男人去问老板借。老板摊开手说:“今天这个跟我要钱,明天那个跟我要钱,我是印钱的机器吗!”
男人只好悻悻回家,和女人商量怎么办。女人从箱子底,翻出卖玉米的钱,塞给男人说:“再不听话,也是咱生下的。”
凌晨三点,男人早早起了床,蹬上自行车便朝着城里赶。临走时,女人叫住男人,塞给他三块钱说:“家里再没钱了,你下去买俩饼饼垫垫底。我这心里乱得慌,没力气下床收拾些吃的。”
男人攥着三块钱,眼睛里滚下泪水。
到城里缴了罚款,办理好儿子的事情。已经临近到下午,夏天火辣辣地太阳照着,男人水米未进,又蹬上自行车,爬上山路。
走了几十里路,进了门。男人额头上油光明亮。有些人觉得,为什么不是汗流浃背。男人一年到头,无论冬夏,暴露在太阳下。繁重的活,已经榨干了他,男人流不出汗水来了。
嘴唇上结痂一层,一头扎到厨房里,大口喝着井水。
女人支撑身体问:“吃了吗?”
“吃了,吃了。”男人应承着。
男人从帆布包里,拿出一袋子凉皮。这时女人最爱吃的,主要女人爱吃凉皮,是因为它便宜吧。
女人疑惑地看着,男人勉强笑着说:“在城里遇上一个一起干活的,说他今天炒肉,非要拉我去,我去吃了一大碗,到现在肚子还胀呢。”男人说着圆鼓鼓地肚子。
凉皮在烈日下炙烤,早已经热乎乎的。女人夹起一筷子放在嘴里,说:“都热了,味道一点点都不好。”硬要给男人一半,男人不要。女人故意说:“我吃几口就行了,你不吃坏了。”
男人才勉强拿来碗筷,女人刚拨一点,男人就说:“哎呀,够了够了,多了我也吃不完。”
一来二去,一碗凉皮分了半天。
最后,两个埋头吃起来,豆大的眼泪,顺着眼角,滑到嘴里,滴到碗里。
常常有人在我父亲面前说:“你媳妇那脾气,动不动就发火骂你,你也不好好管管。”
每次听到这里,父亲总是笑着说:“那些年,家里穷苦,跟着我受了许多委屈,脾气才变成这样的,那是心里苦,得下的心病。”
“那你也不能一直让欺负啊,一个大男人,叫个女人欺负,像啥话?”
“我总不能一棍子把她敲死。”父亲玩笑说。
父亲接着说:“即使警察不判我,没有她,我也没有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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