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噩梦降临的岁月(二)(5/5)
们似乎在听任自己受反复无常的天气摆布,即是说,他们要么无缘无故地感到痛苦,要么无缘无故地怀抱希望。
最后,在孤独达到极限时,谁也不能指望邻里的帮助,人人都得忧心忡忡地闭门独处。倘若当中哪一位偶尔想与人交交心或谈谈自己的感受,对方无论怎样回应,十有八九都会使他不快,因为他发现与他对话的人在顾左右而言他。他自己表达的,确实是他在日复一日的思虑和苦痛中凝结起来的东西,他想传达给对方的,也是长期经受等待和苦恋煎熬的景象。
对方却相反,认为他那些感情都是俗套,他的痛苦俯拾即是,他的惆怅人皆有之。无论出于善意或恶意,这种回答都是不公正的,必须加以拒绝。或者,至少对那些忍受不了沉默的人来说,既然别人不能领会出自肺腑的话,他们只好使用做买卖的语言,也说一些老生常谈的话,谈谈人际交往方式和社会杂闻,可以说都是这些时日报纸上的新闻。就这样,在聊天中用套话来表达自己最真切的痛苦已习以为常了。
磺胺确实给了人们希望,有一定的效果,但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有效。每天依然有人死去,这让人们感到绝望。城外临时的火葬场每天都冒着浓烟,代表着一条条生命的逝去。这更加的加重了这种恐惧感。谁也不知道灾难什么时候会降临在自己的头上。鉴于此,临时的火葬场不得不搬到更远的地方。
……
随着十几位医生护士被病人传染而逝去,瑞贝卡越来越担心自己的丈夫。丈夫正在参与疫苗的研制工作,一周只能回来一两次,瑞贝卡每次见到丈夫都成了一种奢望。她成天无所事事,神情恍惚。只能够抱着两个儿子站在窗台前盼望着丈夫的回家,每次看到丈夫的车子开进车库,她才会如释负重,然后昏睡过去。妻子的状况,让庞宪非常担心,可也没办法安慰这位朴实的女人。
为了自己的丈这位相信天主教的妻子成为了一名虔诚的佛教徒,每天都会到城中的寺庙里烧香拜佛,是否这样才能够让她安心。这样的日子,对她这位家庭主妇来说,简直就是种煎熬!
然而几天后,即使是去寺庙上香也成为了一种奢望,庙宇和道观很快就被责令关闭。商店朝夕之间便停业关门,其他商店的橱窗里也挂上了歇业的标牌,与此同时,街道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军警。任何没有通行证的人都会被逮捕,并且受到处罚,指挥部想尽一切办法,切断任何可能传染的渠道。
妻子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相对于她,作为一位医者,庞宪却要承受更多的痛苦。每次面对呈现全部致命迹象的病人的腹部,病人的母亲们都那样失魂落魄、大叫大嚷;每天都有人抓住的他胳膊不放,都能听到连珠炮一般的无济于事的话语、许诺和哭泣;每天晚上救护车的铃声都会引起一片恐慌,这种恐慌与痛苦一样徒劳无益。经过这一连串千篇一律的日夜,庞宪只能预期还将有一个接一个同样的日子,而且一直延续不断。
是的,鼠疫正如抽象概念一般单调而毫无变化。也许只有一样东西在起变化,那就是庞宪自己每次签完死亡通知单时,那熟练的套话和工作程序,让他意识到一种让人别扭的冷漠已开始主宰了他。令人精疲力竭的几个星期过去了,暮色中,街道上虽然空无一人,但全城的屋子里照样灯火通明,人们隔着窗户相互问候,相互道一声平安。在经历了这些痛苦的日子之后,人们学会了坚强。
庞宪这才悟出,他再也不必费力压抑自己的怜悯心了,因为在怜悯已起不了作用时,人们对怜悯会感到厌倦。在这些负担沉重的日子里,庞宪找到了惟一使他宽慰的东西,那就是慢慢闭锁情感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他明白这样做有助于他完成自己的使命,那就是赶快研制出疫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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