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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艰危咸阳(7/29)

文后只是他的长嫂。但是,嬴壮永远都将惠文后看做母亲,从来都不叫惠文后长嫂,而固执地叫做娘。时日长了,惠文后也就应允了,真将他当做儿子一样了。如今,惠文后已经是惠文太后了,嬴壮也常常来看望她,如何突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不由自主地,他向那片碧池走去。初上的宫灯交汇着朦胧的月色,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倚在白玉石栏上凝望着碧绿的池水。那婀娜的背影,那永远垂在肩头的瀑布般的长发,是烙在他心头的永远的标记。

“壮,还记得么?日每傍黑时分,娘便领你在这里观鱼。”婀娜身影没有回头,口吻中充满了溺爱与柔情。

“娘……”骤然之间,嬴壮双眼潮湿了,轻轻走过去,将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身上,梳拢拨弄着那瀑布般的长发,“白发又多了几绺,回去,你晚间怕凉。”

惠文后没有回头:“壮,一个人做了国王,心便冷了硬了?”

“娘……”嬴壮手足无措。

“壮,你与荡,名虽叔侄,实则情同手足。你说,荡会忘记我么?”

“娘,”嬴壮心中一颤,“荡是你亲生爱子,血肉交融。”

“不。”惠文后依旧倚着石栏,声音淡漠得有些冰凉,“荡,不是我亲生。他的母亲,也是个胡女,生下他,死了。”

“娘……这,这是真的么?”嬴壮震惊了。

身为王族子弟,又在宫中二十一年,与嬴荡朝夕相处,宫廷对于他没有任何机密可言,如何竟不知道嬴荡不是惠文后所生?一时间,嬴壮怀疑“娘”长久寡居患失心疯了。他走到石栏边,亲切地揽过娘的头,想像以往那样抚慰她。谁知这张被他转过来的脸却令他大吃一惊——曾几何时,往昔丰满白皙的脸庞变得憔悴如刀削,片片老人斑清晰可见,亮如秋水的一双大眼变得空洞干涸,没有一丝泪水,冰凉的目光令嬴壮不寒而栗。

“娘……”嬴壮一阵酸楚,猛然搂住了惠文后,又骤然放开猛然跪地,“娘!嬴壮是你亲生儿子,你是嬴壮的亲娘!”

惠文后慈爱地抚摩着他的脸颊:“你也,本来就是我的儿子。”嬴壮愣怔了,他不知道惠文后的“本来”是一种爱意,还是隐藏着更大的秘密,一时只是流着泪连连点头。惠文后一声轻轻地叹息:“起来了,说给我,他等为何不教我见荡?”

嬴壮默然一阵,一咬牙低声道:“荡,已经,死了……”

惠文后无声地张了一下嘴,软软地倒在了嬴壮的怀里。嬴壮连忙抱起惠文后大步走到池边石亭下,将她放到石案上躺平,轻轻地掐着她的人中穴。片刻之后,惠文后睁开了眼睛,猛然抓住了嬴壮胳膊:“说,荡是如何死的?”

望着惠文后空洞的眼神,嬴壮断断续续而又点滴不漏地叙说了嬴荡惨死的经过。惠文后静静地听着,没有一次打断,也没有一滴眼泪,直到嬴壮说完,依然悄无声息地躺着。嬴壮太熟悉娘了,甚话也不说,只是握着她一双瘦削的手,默默地守候着。

“壮,抱我,到寝室去。”良久沉默,她终于气若游丝地开口了。

嬴壮轻轻抱起了惠文后,穿廊过厅来到了熟悉的寝室,侍奉她饮下了一盏滚烫的药酒。惠文后一身大汗之后,终于坐了起来,突兀一句道:“嬴壮,你敢不敢做秦王?”

嬴壮浑身一震!他此来宫中,不正是为的求得太后支持么?可从在碧池边看见惠文后倏忽苍老的容颜,却甚事也忘记了,只想永远守在娘身边,永远做她的儿子。此刻惠文后突兀一问,他方才恍然醒悟道:“娘,这是敢不敢的事么?”

惠文后微微一笑,起身走到帷幕后拿出一方生满绿锈的铜匣道:“老法子,打开。”

嬴壮幼时很是顽皮淘气,整日用一支铜棍儿鼓捣宫内能见到的各种带锁铜匣,总是要打开方才罢手。惠文后寝宫的带锁箱匣虽不如王室书房多,可也为数不少,久而久之,竟被他悉数鼓捣开了。秦惠王知道后又气又笑,有次拍着书案上一只秘书铜箱板着脸道:“一个时辰,你小子要能戳腾开这只铜箱,赏你一口好剑。”嬴壮高兴得连蹦带跳,拿出那支五六寸长的铜棍儿,饶有兴致地鼓捣了一个时辰,却终是没有打开,噘着嘴巴老大不高兴道:“大哥,再给半个时辰,再要打不开,我永不开锁。”秦惠王笑道:“给半个时辰也可,只是无论打开与否,都得洗手。”嬴壮二话不说,点点头立即埋头折腾,过得片刻,竟生生打开了那只机关重重的铜箱。

惠文后却不管秦惠王的“洗手”禁令,依然有意无意地放些不打紧的带锁铁箱铜匣在寝宫里,供嬴壮偷偷地消磨时光。可嬴壮也忒煞怪,从此一锁不开,整日只是练那口月牙儿似的吴钩,十几年下来到加冠时,又练成了罕有敌手的铁鹰剑士,除了力道,丝毫不比嬴荡逊色。正因多年不练开锁了,嬴壮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打开这把锈锁,心中不禁暗暗道:“若能打开这把锁,便是上天教我成就大业。”

“看看,这是谁个物事?”惠文后一抖衣袖,手心中一根亮闪闪的小铜棍。

“娘!”嬴壮心头顿时酸热了,这支早已经被他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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