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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远交近攻(8/21)

治权臣不法,而不是举朝动荡。

如此一个绝非显赫的职位,范雎立即开始了环环紧扣的铺排。

第一步,范雎径直拜会武安君白起。

武安君府邸坐落在王城东南一条最是寻常不过的街巷。不算宽阔也不算窄小,不当通衢也不算僻背,恰在国人坊区与王宫官署街区之间,门前长街常有市人车马络绎不绝,谁也不因为这里有赫赫武安君府邸而不敢涉足。府邸门前的车马场很小,车马也很少,六开间门厅虽然宽阔雄峻,却只站了四名甲士,显得空旷冷清。依白起之官爵威名,寻常人等很难相信这是威震天下的武安君府。当单马轺车孤零零停在小小车马场时,范雎不禁笑了,眼前的一切都确凿无误地证实了,他对白起的揣摩没有错。

走进这座外表极其寻常的府邸,范雎又被一种奇特的风貌深深震撼了。

跨过门厅,迎面一座高大的蓝田白玉影壁,中间交叉镶进了一张秦军铁盾与一口重型长剑,白石黑铁,简洁威猛得令人心头一震。绕过影壁是宽敞简朴的庭院,一色青石条铺地,无石无水无竹无草,只有北面六级台阶上的八开间正厅威严如同庙宇般矗立着,门额正中镶嵌着四个斗大的铜字——秦军幕府,门廊下两排长矛甲士挺身肃立如同石俑,比府邸大门的卫士多了几倍。绕过幕府正厅是第二进,空荡荡一片沙土庭院,也是石水竹草树全无,俨然一个小小校军场。庭院东侧是六排兵器架,分别挂着赵、齐、魏、楚、燕、韩六方大字木牌,各色兵器插得满当当一无空隙。兵器架后是两排长长的石条凳。西侧是一长排无字兵器架。这座兵器架旁立了一根粗大的木桩,桩上挂着一副黑色精铁甲胄。

“足下何人?”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范雎蓦然回身,见一人从“校军场”北面石墙中间的一道石门中走出,一身本色苎麻布衣,腰勒大鞶牛皮带,无发光头锐利得像一支长矛。此人只往庭院一站,一片肃杀便在冰冷生硬的庭院中弥漫开来。

“客卿国正监张禄,参见武安君。”范雎立即深深一躬。

“国正监何事?”白起没有还礼,只冷冰冰一句问话。

“奉秦王之命,受弹劾之书,查阏与战败之情。”

“既是国事,请入正厅说话。”白起一摆手,径自穿过“校军场”向幕府大厅去了。范雎也不说话,跟着进了厅堂。

这幕府正厅却也奇特,一色的青石板地面青石长案,仿佛进了一个冰冷的石窟。青石长案后的大墙上,一面可墙大的“秦”字中军大旗,硕大的青铜旗枪熠熠生光。对面大墙上则是一幅极大的羊皮大图——天下军争图。旗下一座剑架,横置着一口秦王金鞘镇秦剑。右侧墙下一方石案,台面铜架上插着一面黑色金丝边令旗,旁置大铜匣上有两个红色大字——兵符。左侧墙下是一排书架,摆满了各式成卷的黄旧竹简。

“武安君大有武道气象,在下钦佩之至也!”范雎不禁一声由衷赞叹。

“请入座。”白起一指帅案西侧的石案,自己也席地坐在了对面偏案,一脸冷漠地看着范雎,静候他发问。

范雎微笑中突兀一问:“武安君可是墨家院外弟子?”

“入得厅堂,但言国事,余事恕白起无可奉告。”

虽依旧冷漠,范雎却分明看见了白起目光中火焰闪烁,从容笑道:“有朝臣上书弹劾:武安君轻发阏与之战,而致秦军大败,武安君作何说?”

白起骤然一阵愣怔,冷冰冰道:“如此责难,夫复何言?”

范雎正色凛然:“同有朝臣上书:穰侯两次轻启战端,阏与之战丧师八万,纲寿之战丧师三万而寸土未得,实为大秦百年未见之国耻,当依法治罪。武安君职掌兵权武事,纵未统兵出战,亦当有所与闻,却作何等解说?”

白起默然良久,一声叹息:“天意也!白起何说?若秦王认同此说,白起领罪。”

“武安君差矣!”范雎肃然道,“秦为法治之邦。法不阿贵,乃商君新法之精要。武安君虽与穰侯笃厚,然岂能以私情乱法,致使新法毁于一旦乎?君乃大秦柱石,禀性刚正而洁身自好,此朝野皆知也。然则,君私情太重,私义过甚,明知两战不可而不据理力争,只保得一己‘不为错战’之名也!事后依法查究,君又宁替他人背负罪责,不思律法公正,藏匿罪臣而徒乱法度。大臣若皆武安君者,秦国岂有护法之忠烈?秦法岂能绵延相续?在下虽职微言轻,然职责所在,为武安君汗颜也!”

这番话正气凛然一击而中要害,白起顿时面色涨红。自入军旅直到一路做到上将军武安君高位,白起从来没有被任何人如此正面指斥过。白起坦荡刚直,虽在战场机谋百出无可匹敌,然在朝局官场却拙于应对。兵家之事,白起历来傲视当世,不屑与任何人比肩,也从来以为,兵家耻辱永远都不会落到自己头上。然则,目下这位张禄说的恰恰却是兵家之事上自己的错失,且牵涉出如此深刻的一番道理,实在无法辩驳。细细想来,这个国正监说得确实在理。护法护国,便得如商君一般“极心无二虑,尽公不顾私”。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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