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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1/4)

孤舟、蓑衣、梵呗、竹筏。

独莲、斗笠、晨雨、钓竿。

从前是建木,现在是梵天,都是一样的。

“建木问我可看清他了,我回答不上来,其实很想说看清了的,又觉得说服不了自己,所以我反问它‘看清做什么呢’。这个问题在涅槃重生后,在兄长带我远离中原后,在解锋镝出现后,我又问过很多次,每次都在想‘看清做什么呢’。哈,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遮掩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前辈,你说呢?”

“善哉。”

“前辈是认同我了,多谢。现在我想清楚了,其实不是我看不清他,而是在这段时间中,他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摇摆不定。”

“……”

“一方面想成全我,一反面又想阻止我。”

“……”

“他看不清的,艳文帮他看清。”史艳文抛弃钓竿,“终究是梦,梦总是要醒的,人不可能一直沉醉在无法实现的幻想里。”

“你下定决心了?”

“其实前辈上次说的话,艳文听进去了,就是听进去了,才明白那点犹豫是多么可笑。”史艳文笑道,“轮回报应,佛家是讲究轮回报应的,但是前辈佛眼相看,应是明白,艳文与佛无缘。”

……

剑。

杀人的凶兵,救人的利器。

剑大多是凉的,像盗取了万年寒冰之气,剑出鞘,冷光闪,人总能从剑身上看到自己真实的那一面,因为那上面映着自己的眼睛。眼里藏了什么,究竟除了自己,谁都看不真切,拔剑时看一眼自己,是警告,也是好奇。

警告自己拔了剑,好奇这把剑砍向敌人时,该是何等模样?

史艳文也好奇,他看了一眼,看见那双蓝色深如寒潭的眼睛有笑,温柔的笑,年轻又苍老的笑。他看了一眼,好奇没了,只有警告。

剑鞘嵌入了石中,剑指贴着剑身从眼前滑过,指腹上锐利的冰冷时刻都有着割破皮肤的危险,一点点大意都不行。剑身慢悠悠挽了个剑花,往前飞刺,又顺势贴着地面,反手绕向他的身后,他的剑和山中泉一样,清冷孤傲。

这套剑法解锋镝不曾见过,史艳文也是初次用。

史艳文已经很久没有过剑了,尽管如此,他的剑法还是没有生疏,不尽洒脱,却够快意。

剑吟如擂鼓,如战争的号角,史艳文仿佛陷入了一场苦战,战争敲响,冲锋陷阵之声磅礴响起,他像是石子投入了大海一样微不足道。战争陷入胶着,苦战持续不休,从为了胜利而杀,变成了为生存而杀,对面是谁?迎上来的是谁?不顾一切的人是谁?是敌人!既然是敌人,就要胜。战争成了苦熬,对面又是谁?是仇人,仇人必须死,他就成了杀伐与痛苦的野兽。战争快胜利了,对面是恐惧的俘虏,是溃败的弱者,剑势终于舒缓,只剩疲累。

战争过去了,剑势峰回路转,他迎来了胜利,登上高高的点将台。

他是将军,没有哪个将军不希望胜利,没有哪个胜利将军的脚下没有堆积成山的尸体。

这一战虽苦,却一定会胜。

收剑回鞘,史艳文坐回他身边,接过茶水喝了一口,问,“这套剑法如何?”

“杀伐气过重,如战马奔腾。”

“乃艳文自创,”史艳文笑了笑,倚着靠背,有些微不可察的得意,“就在刚才。”

“哦?”解锋镝讶异地看着他,“艳文的武骨天赋实乃解某平生少见。”

“与你相比又如何?”

“若只论武学天赋,解某说不定还略逊半筹。”

“看来艳文也就这一点足够跟你比了。”

“此言何意?”

史艳文笑了笑,不答。倚住靠背的手臂往前一抻,拉过不备的解锋镝,抬头吻走了他的注意力。解锋镝眸里暗了暗,一身揉着他后颈的软肉,将这缠绵的时间延长了下去。

这一吻的时间有点长,分开的时候俩人都有些呼吸急促,额头贴着额头,脸颊贴着脸颊,意犹未尽地厮磨不开。

良久,在衣裳岌岌可危的时候,史艳文推了推解锋镝的肩膀,解锋镝亲着他的鬓角,“怎么了?”

史艳文退让不开,只好撑着手往后边让,“……我想去趟不动城。”

“不动城?”解锋镝紧随而上,将人压得更严实,“好啊,他们一定也想见见你,只是你去不动城做什么?”

“小空的逆神剑还在那里,我得去拿给他,顺便要谢谢他们,”史艳文往枕头上一趟,后仰着脖子,手指微微收紧,“……帮艳文找到了小空。”

“……我陪你。”

不动城现时刻很忙,因为一只红冠赤羽尖喙四爪的双翼家禽,它一会儿跳到梁上高傲的鄙视众人,一会藏进桌底嚣张地咯咯直叫,头顶上象征胜利者荣誉的大红花始终屹立不倒。

世人通常将这样家家常有的禽类称为——鸡。

看戏的人团团站,愿意参与这场争抢头筹的游戏却只有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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