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1/2）
这时的宋钢和林红的新婚生活过往了一年多，他们的永久牌自行车在刘镇的大街上闪亮了两年。宋钢的自行车天天都擦得一尘不染，天天都像雨后的凌晨一样干净，林红天天都坐在后座上。林红的双手抱着宋钢的腰，脸蛋贴着他的后背，那神情仿佛是贴在深夜的枕头上一样心安理得。他们的永久牌自行车在大街上风雨无阻，铃声清脆地往了又来，来了又往，我们刘镇的老人见了都说他们是天作之合。
李光头落难以后，林红心里兴奋。以前一听到李光头的名字，林红立即脸色丢脸，现在听到这个名字，林红就会忍不住笑出声音来，她说：
“我早知道他会有今天，这种人……”
林红鼻子里哼了几声，下面的话不说了，这个李光头劣迹斑斑，说多了会引火烧身牵扯到自己的屁股上。林红说完后就要扭头往看宋钢，对宋钢说：
“你说是不是？”
宋钢沉默不语，李光头的境遇让宋钢牵肠挂肚寝食难安。宋钢的沉默让林红有些不兴奋，她推了推宋钢：
“你说话呀！”
宋钢只好点点头，嘴里却在喃喃地说：“他做厂长的时候还是很好的……”
“厂长？”林红不屑地说，“福利厂的厂长能算厂长吗？”
宋钢看着自己俏丽的妻子，为自己的幸福露出了感谢的笑脸。林红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了，问他：
“你笑什么？”
宋钢说：“我命好。”
宋钢沉浸在自己的幸福生活里，可是李光头如影随形，就像自己在阳光下的影子一样挥之不往，让宋钢总感到心里有一块石头压着似的。宋钢暗暗抱怨这个李光头，放着好好的厂长不做，往做什么自己的生意，成果赔了个血本无回，欠了一屁股的债务，被人揍得皮开肉绽。
有一天晚上宋钢梦见李兰了，刚开端是李兰拉着他的手和李光头的手走在刘镇的大街上，然后是李兰临逝世的情景了。李兰拉着他的手，要他好好照顾李光头。宋钢在梦中哭泣起来，把林红从睡梦里惊醒。林红叫醒他，紧张地问他怎么了？宋钢摇了摇头，想了想梦中的情景，告诉林红，他梦见李兰了。宋钢迟疑了一会，持续说着睡梦里那个令他心酸的时刻：李兰拉着宋钢的手，要他好好照顾李光头。宋钢向李兰保证，只剩下最后一碗饭了，会让给李光头吃，只剩下最后一件衣服了，会让给李光头穿……林红打了一个哈欠，打断宋钢的话：
“她又不是你亲妈。”
宋钢听后一怔，他想争辩几句，听到林红均匀的呼吸响起来，知道她睡着了，就默默地把下面的话吞了回往。林红对宋钢和李光头童年时的经历含混不清，她不知道这些经历对于宋钢已经刻骨铭心。她只知道宋钢是自己的丈夫，天天晚上睡觉时都会搂着自己，让自己甜蜜地进进梦乡。
结婚以后，家里的钱由林红掌管，林红感到宋钢这么大的个子会比别人饿得快，就在宋钢的口袋里放上两角钱和二两粮票，告诉宋钢这是给他滋补身材的钱，饿了就往点心店买吃的。仔细的林红天天都要往检查一下宋钢的口袋，若钱和粮票花掉了，她就要补进往。婚后的很长时间里宋钢没有花过一分钱和一两粮票，林红每次伸进宋钢的口袋，摸到的都是本来的钱和粮票，有一天林红赌气了，问宋钢为什么不花钱。
“我不饿，”宋钢笑着说，“结婚以后我就没有饿过。”
林红当时也笑了。晚上躺进了被窝，林红甜蜜地抚摩着宋钢的胸口，要宋钢诚实告诉她，为什么不花钱？宋钢搂着林红，激动地说了很多话，他说林红平日里省吃俭用，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分钱花，有好吃的夹到他碗里，往商店时想着他缺什么，从来不想想自己。宋钢说到最后忍不住坦率了，他说自己确实经常感到饿，可他还是不舍得花掉口袋里的钱和粮票。
林红说宋钢的身材是属于她的，要宋钢替她照顾好自己的身材；要宋钢发誓，饿了必定往买些吃的。宋钢如痴如醉，林红说一句，他就会点一次头，嘴里还要“嗯”上一声。然后林红睡着了，安静得像一个婴儿，气味轻轻地吐在宋钢的脖子上。宋钢长时间难以进睡，他左手搂着林红，右手抚摩着林红的身材，林红的身材炽热又光滑，像是热和的火焰。
接下往林红仍然是天天从宋钢的口袋里摸出来本来的钱和粮票，那时候林红就会轻轻地摇头，责备宋钢为什么还是一分钱不花？宋钢不再说自己不饿，他实话实说：
“不舍得。”
后来的日子里，林红几次对宋钢说：“你答应我的。”
宋钢每次都是固执地答复：“不舍得。”
有一次宋钢说这话时正骑在自行车上，送林红往针织厂上班。林红在后座上抱住他，脸贴在宋钢的后背，对宋钢说：
“你就当成是为我花钱，行吗？”
宋钢还是说了一句“不舍得”，然后打出了一串铃声。这一次宋钢口袋里的钱没有了，他把林红送到针织厂，在往五金厂上班的路上碰到了大肠告小肠的李光头。李光头正从地上捡起一截甘蔗头，一边咬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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