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3）
一座缺乏植被的、从上到下裂开的山峰，中间留出一道空隙，一条小道就在裂缝中穿行。两边都是宏大的石壁，高耸进云，从脚到顶，全是苍黑的岩石。空气是冰冷的，在山谷间弥漫。向上一看，一线青天叫人眼花心惊。
黑云寨二当家的梁二虎领着十来个弟兄正耐心肠伏在岩石后面，等候猎物涌现。梁二虎今年36岁，在黑云寨落草已有二十多年了，在这一带也小著名气，人送外号“山猫子”。多年的悍匪生活使他养成凶残、暴躁的性格。他目不识丁，没任何信仰，也没有任何政治观点，甚至连一般意义上的好恶之分都不太明确。他认为，人生一世，不能白来一趟，要享福，要有酒有肉有女人，有钱花。他太明确自己了，凭自己的能耐挣钱活到这个份儿上，再有三辈子也不行。既然做好人的道走不通，就只好当土匪了。他算来算往，感到还是当土匪最省心最快活，大碗饮酒大块吃肉不说，接长不短地还能享受一下洞房花烛夜。每次抢来新女人就正儿八经地娶一回亲，仪式尽对不能含混，婚姻大事嘛。当然他每次婚姻的是非取决于能否抢到新人上山，旧的女人就赐给喽啰，所以山猫子自己也记不清这辈子娶过几房太太了，总有上百吧。黑云寨的大当家谢宝庆，是个苦出身，因和本村财主意善人结仇，一怒之下杀了张善人全家二十多口人，一把火烧了张善人的宅院，落草当了土匪。
谢宝庆在土匪群中凭一身好武艺和仗义疏财的手段博得好名声，当了黑云寨的大当家。黑云寨的经济起源重要靠抢、行剪、绑票、掏老窑儿，什么顺手干什么，日本鬼子、伪军、国民党军、八路、客商，只要机会合适，逮谁干谁，尽不客气。穷人出身的大当家谢宝庆一再重申山寨纪律，抢谁都行，就是不能抢穷人。弟兄们自然拥护这一条，感到这条山规立得好，从大面儿上说，有点儿杀富济贫、江湖好汉的风骨，私下里心说，穷人有什么可抢的？不如顺水推船混个好名声。
就是由于有了劫富济贫的名声，几股政治权势都在打这股土匪武装的主意，国民党军想招抚，八路军想收编，日伪方面也想把他们拉过往。谢宝庆和几方面的代表都接触过，正在考虑。他和国民党军打了二十年的交道，从屡次清剿中生存下来，对国民党军太懂得了，他听说有的土匪被招抚后又被收拾了，这种事不少，还有的招抚后被整编成处所部队，一开仗就把你往要命的处所派，借别人之手干掉你，这种傻事他不干。日伪方面更不能考虑，土匪也有个名声问题，好歹自己算中国土匪，弄个汉奸土匪就不好听了。至于投八路，他正在考虑，八路虽不是土匪，但和日本开战之前也多年被国民党军追剿，和自己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何况人家八路新二团的孔团长亲身上门来请，给足了自己面子。孔团长答应弟兄们过往后给编个新二团独立大队，自己当大队长，二、三、四当家的都闹个副大队长干干，也算是有头有脸了。今天孔团长摆酒请谢宝庆过往拉拉话，老谢当然要往。
二当家山猫子也批准投八路，当山大王时间长了，有些厌烦了，到八路那儿弄身军装一穿，挂个副大队长的头衔也算是光宗耀祖混出点儿人样子容貌儿来。当然八路那儿要是待得不自在，再他妈的脚底下抹油嘛，有道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往投八路，八路不留爷，爷就住岩穴。山猫子早听说八路的纪律太严，不许偷、不许抢、不许玩儿女人、不许抽大烟、不许耍钱，这可是件麻烦事，要是这些事都不许干，那活个啥劲儿呢？人活着不就为这个吗？山猫子想，趁大当家没下决心投八路之前，再干几档子，多存下点儿钱，以后手头也活泛点儿。
山猫子正想得进神，忽听得小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他精力为之一振，好，买卖来啦。
一个穿便衣的青年骑着一匹白马疾驰而来。他正是李云龙的警卫员和尚，被派往向129师师部送信。这匹白马是刚刚从日军那里缉获的，脚力甚健，和尚骑得挺惬意。忽然小道上横起一条绊马索，和尚来不及勒马缰，白马一头扑倒，马背上的和尚眼疾手快地一个空心跟头翻过往，稳稳地站在地上。山猫子暗喝一声彩，好身手。和尚脚跟未稳已拔枪在手，但没来得及打开保险就被几个土匪用枪逼住。和尚轻笑一声：“兄弟，有话好说，不就是要钱吗？我兜里还有几块大洋，你们拿往，我持续赶路，犯不上舞枪弄棒的。”说着慢慢把驳壳枪放在地上。
为首的小喽啰很不满地嘟囔着：“操，等了半天等来个穷鬼，才几块大洋。”说着便上前往搜和尚衣兜。说时迟，那时快，和尚一把捏住小喽啰的喉咙把他挡在自己身前，身子略微一倾，手臂陡长捞起驳壳枪，顺势往大腿上一蹭，便蹭开保险，“嗒嗒嗒”，一个长点射，前面的五个土匪应声而倒，和尚的左手两指同时发力，“咔嚓”一声，小喽啰的喉咙软骨被捏碎。和尚手形一变，“啪”的一掌将小喽啰击出一丈开外，几十秒之内，和尚连杀六人，干得干净利索，看得躲在暗处的山猫子倒吸一口冷气：乖乖，天生的杀手，出手之狠，动作之麻利……有二十多年匪龄的山猫子自愧不如，他庆幸自己没有现身。
这是土匪行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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