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1/11）
“红革联”1号勤务员杜长海近来经常有种异样的感到，其症状是这样的，神经中枢总处于一种高度兴奋的状态，走路时脚底像是装了弹簧，地心引力似乎有点不起作用了，就像在月球上行走一样，当然这只是一种感到。他的头脑也处于半昏沉状态，很像酒至半酣的感到，浑身像鼓足了风的船帆，有种饱胀感。连皮肤都有些异样，任何触摸都能引起一阵阵使人战栗的快感，如同东风擦过湖面吹皱的水波。连他老婆都创造他有点儿不大对劲儿，跟中了邪似的。从早到晚，不知疲惫，精力头儿大得惊人，身为1号勤务员，他现在可谓日理万机了，这要在以前，以他的身板，早累成一摊烂泥了。可现在有点儿奇怪了，怎么精力这么充分？晚上在床上和老婆亲切起来竟没完没了，不折腾个大半宿不算完，而仅仅一年前，他老婆还一口咬定杜长海患了阳痿呢，为此还差点儿离了婚，咋就现在成了这样子容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人和庄稼一样，旱了涝了都不行。杜长海自己明确是咋回事，这叫豪情。人要没豪情，生活就太乏味了。只有时势才干创造出豪情。
自从他转业到处所当了一个机关的行政处长，可把他委屈逝世了，行政处是治理机关后勤工作的，食堂、司机班、电话总机、水热电工等工作都要一手抓。哪个环节没干好都要挨骂，行政处是干吗吃的？连这点儿工作都做不好？他杜长海好歹也在朝鲜战场上指挥过炮兵团，他是个天生的军人，真正的军人是不爱好和平环境的。一个有如此光辉的军事生活的副团长，怎么能一辈子窝在一个机关里干些令人厌烦的后勤工作？部队从朝鲜回国后本来筹备参加授衔，可一道命令下来，杜长海所属部队的番号被取消了，本来能授个中校军衔的杜长海被迫转业，壮志未酬啊，这辈子投身军旅，本来应当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在沙场上建功立业，可偏偏命运捉弄了他。
他低沉了，这是个一切按部就班、井然有序的社会，所有的位子都有人捷足先登了，一切都要论资排辈，耐下心来熬年头，假如不是“文化大革命”，他也许这辈子就埋没在机关里。而现在，命运终于给了他一个机会，以前被视为神圣不可侵占的旧秩序被摧毁了，以前那些不可一世的大人物相继倒台，连他的顶头上司，局长和党委书记都被剃了阴阳头，挂起了大牌子，撅着腚在八月的毒日头下被批斗几个小时还一个劲儿地向造反派点头弯腰。杜长海以前对领导可是高山仰止般地尊重，而现在，世界算是倒过来啦，旧秩序被摧毁了，而新秩序还没来得及出身，这个机会是千载难逢的。中国的历史已多次证实，只有在浊世，小人物才有出头的机会。历史是个变幻无穷的魔方，在有限的空间里不断地排列组合。既然有幸遭逢浊世，何不揭竿而起，为以后的权利再分配打些基础？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和“井冈山兵团”的战斗已进进相持阶段。杜长海精彩的步炮配合战术使对方心有余悸，在短期内还无力展开新的攻势。杜长海在抓紧时间完善自己的指挥系统，他设置了司令部、作战部、情报部、后勤部，四处网罗退役军人，最好是当过作战顾问的转业军官。他要组建自己的顾问班子。想是这么想，真要做起来，并不是件轻易的事。复员军人倒是不少，但当过作战顾问的转业军官可未几。
人就是这样，运气来了你挡都挡不住。杜长海正为自己的顾问班子伤头脑，一个转业军官就自己找上门来。这是个一看就很精悍的家伙，他名叫张重，曾在新疆军区当过作战顾问，因和领导闹抵触，一赌气便请求转业。到这个城市后，还没来得及分配工作，由于复转军人安置办公室的工作已陷进瘫痪，部队发的一点儿转业费已快花光了。他听说“红革联”是本市的左派组织，只盼看运动结束后，能给解决工作问题。
“打过仗吗？带过兵吗？”杜长海一点儿客套没有，开门见山地提出两个问题。张重的性格倒像个军人，一点儿空话没有：“1962年中印边境回击战，我指挥过一个营。”
“咱们谈谈战术问题怎么样？”杜长海试探道。
“现在没有敌我态势图，连纸上谈兵都算不上。这样好不好？借我辆自行车，我到双方阵地四周转转，明天我做个沙盘，到时候再谈。”
杜长海故意说：“现在固然没有大的战斗，可前沿冷枪不断，到处都是狙击手，你往侦察可有危险呀。”
张重淡淡一笑：“怕逝世还敢往当兵？再说，这充其量是场武斗，算不上战斗。”
“都应用过什么兵器？最精通的兵器是什么？”
“所有轻兵器都玩过。最精通的大概是手枪吧。”
杜长海把手枪拍在桌上，说了句：“试试看。”
张重倒也不客气，他抓起手枪“哗”地顶上子弹，走到窗前向30米开外的电话线“啪！啪！”两枪，电话线被打断两根耷拉了下来。
杜长海倒吸一口冷气，平心而论，他自己可没这本事。
第二天，张重捧来一个精巧的沙盘，上面双方的兵力布防和火力点，临时工事及敌我态势都标明得很专业。张重问：“还需要我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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