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狱中（1/2）
8.狱中
晚上老鼠确实涌现了，好在索欢能跑能跳，倒也没被咬着。接下来的几天，什么都没产生，他闲着就和霍将军聊聊外面，什么新出的糖人儿啊，时兴的衣裳啊，聊得不亦乐乎。再来就是摸出贴身躲着的蜜粉打扮，无忧专门给配的，不同色彩的小块儿粉嫩嫩地堆在小盒里，由小格子隔开，细腻帖服，用起来方便得很。压鬓上的细齿正好可以梳头，他的头发比女子的还长，柔泉似的流到腿弯，每次一梳，大半个时辰都要过往，好在还算顺滑不易打结，否则更加费时费力。他这样安闲，连霍老将军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确实，假如疏忽那个天天冲着他发痴发傻、猖狂*的人和夜间不断追逐的老鼠，这样的安闲日子与其他牢犯比起来可真是享福。
“这样的日子最是消磨心气，你倒好，日日匀面梳头，与我闲话家常，果真一点也不怕？”霍将军睡了一觉悟来，见索欢又在梳头，这次没再弄什么样式，只松松地挽在脑后，慵懒随便，愈见风致。他在军中多年，所见男子多威武雄壮，尚刚尚猛，这一个却是个异数。
“霍将军睡得可好？”索欢笑问一句，想了想他的话，回道：“心里头自然是怕的，只是他们心毒，使出这样阴损的方法来挫磨我，不过就是想叫我怕给他们看，我偏不趁他们的意就是了。”说罢反手一泼，将一碗浮着虫子的腌臜东西尽数泼在墙脚——送来的米粥一日不如一日，若只是馊了，他尚能咬牙吞下两口，可今天这东西，送来就是白叫他恶心的罢！
隔壁的疯子见了，忙把自己的白粥连同馒头一股脑儿地递到这边来，还很嫌地上脏似的，特特的用手托着，蹲在木栏边巴巴儿地看着索欢，蹲了半天，索欢只作不见。他恶狠狠道：“你就撑吧！这哪里就是阴损了，以后有你受的呢！”手却不自觉地更向前伸了伸，只恨不能穿过木栏直接捧到他眼前往。
索欢并不看他，只道：“他们把我关在你旁边，整日听你大嘴嚼舌恫吓我，这还不是阴损是什么？有本事真的给我几下子，怎么着都比挨着这软刀子痛快。”
索欢明摆着讽刺那疯子，可满口都是你啊我的，那疯子听着受用得紧，竟喜得眉开眼笑，比夸他还兴奋。索欢十分不解地朝他瞟一眼，这疯子，瞎乐乐个什么劲？
疯子抓紧这一眼的机会，忙把手中馒头往前送了送，索欢摇摇头，听得霍将军唤他吃饭，转身就往了，道声谢，一点不客气地捧着碗就喝。待到你一口我一口地把东西分吃完，只听后面一声碎响——却是那疯子不知又在抽什么疯，把碗也踢翻了，馒头也踏烂了。
索欢不理他，仍然和霍将军凑成一堆儿说话，因方才说到怕字，便问：“将军这一生可有怕过的时候？”
老人极伤感地笑了一下，缓缓道：“怎么没有？日日悬心，夜夜畏惧，现在却是什么都不怕了。”
他一生大起大落，上过沙场，诛过奸臣，哪一步不是如履薄冰，直到下了大狱，才不用那样警惕了。
“拥有的越多便畏惧失往的越多，反而是一无所有了，才无所畏惧了。”索欢顿了片刻，警惕道：“我原认为将军战神转世，早已超脱个人荣辱，不想也有这样凡人的心思。”
老人听他说了实话也不怪他，坦然道：“我本就是凡人，否则也不会在这里。”他叹了口吻，安静道：“你也别将军将军地唤我了，要讨我爱好换个方法吧，这称呼我听着既兴奋又难过，五味杂陈的，倒更不好受了。”
索欢僵了一僵，心里对这位失势好汉敬佩之余更生了些真心的亲近。他摸摸鼻子，脸上飞红道：“您眼明心亮，什么都瞒不过您。”看着老人苍老却不乏凌厉的轮廓，心中赞道：不愧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纵然已到末路，也比他那不争气的门生强太多了。
“说句实话您别见怪，若不是我动了些警惕思，您老未必肯理我。”
这可是大实话。霍老将军虽早已沦为囚徒，可气性儿还在，索欢这么个身份，他纵然嘴上不说，心里确定是瞧不上的，若不是索欢先发制人留了个好印象，凭日后如何亲近可能都是枉然，甚至适得其反。
老人笑着点头，看着索欢的一身女儿装，笑意里颇有些惋惜的意思。
索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摆弄着衣角，摆弄一阵，忽然直视老人，不无诚恳道：“您不让我叫将军我不叫便是，但是我不叫外边的人会叫。您确实只是一个凡人，可在天下人心里不是。我确实说了不少好听的来谄谀您，可这些好听的是真的。我……我感到我必需要解释一下。”说完，索欢面朝湿润的墙壁躺下。
许久，身后传来一句苍老沙哑的多谢。索欢闭上眼，不自觉地挽起唇角。
这个人，戎马半生，光辉半生，结局哀凉，算不上完人，可是谁能否定他是好汉？谁也不能！哪怕他行将就木，哪怕他被困至逝世，哪怕他蒙着不白之冤，哪怕化为尘土，他依然会以各种情势活在世上，并且越活越传奇！
正静默间，旁边那疯子十分不安生，一会儿站一会儿坐，铁链子弄得哗哗作响。索欢见他这样，心里不免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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