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逆耳忠言（2）（1/2）
他知道，容相口中所说商贾之女，指的是西南王萧睿景的母妃陈氏，而那一介女流，乃当年先帝不顾纲常，与端亲王萧秉争取确当时的端亲王妃柳盈袖。
萧玄景半垂眼帘，缓缓浅啜手边清茶，指腹细细摩挲那细瓷薄盏。许久，茶盏放下，淡淡语声响起：“红颜祸水，朕倒不认为然，恩师言重了。朕身边之人心中自然有数，恩师不必忧心。”
“皇上……”
萧玄景轻轻一抬手，眸色清冽探不出喜怒：“恩师居心良苦朕明确，朕非先帝，诸事自有决断，并非什么人三言两语便能轻易左右。”
他话中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显然不欲再讨论此事。垂眸看了那在笼中正上蹿下跳的朱雀鸟一眼，他抬眸，轻笑道：“听闻恩师近日酿造了一种酒，名曰女儿酿，进口留香，甚是甘醇，过些时日，朕必订婚身前往，彼时，还看恩师莫要不舍。”
“老臣……恭候皇上大驾。”
“蔡康，送一株仙绛草往灵凤宫。”
“皇上……”
“今晚就送往。”
话中一股无形的压力透心而来，迫得人屏息静气，蔡康暗暗压下自己方才的失态：“奴才……遵旨。”
蔡康再次俯身，应命退下。
甘泉宫。
庭院之中之中，月色荷影，灯花微凉，心事微凉。
眼前的荷花池波光粼粼，湖面如镜，倒映女子清柔的身姿，雪衣展展，如一朵幽莲静静绽放于潺潺荷叶之间。
“娘娘，蔡总管求见。”
女子侧眸，半晌，微微点头。
她没有回头，蘸了墨，持续在砚台的宣纸上专注地写着字句。
不及片刻，身后就传来了那人的声音。
“娘娘近日的身子可好些了？”
“承蒙蔡总管挂记，本宫身子已无大碍。”
“娘娘不问奴才打哪儿来吗？”
宁疏影渐渐转身，长年病痛缠身，使得她眉间眼底总带着一股无形的愁色，低眉垂目间，总教人恣怜。
“蔡康，你许久没来看我写字了，可愿替我瞧瞧这字是否有上进？”
她说着，淡笑着看他，倏地对上她的眼珠，蔡康有一瞬的失神，旋即弯身拜下：“承蒙娘娘不嫌。”
他说完，提步走上前来，眼珠终于从她身上转到砚台上的那一方宣纸上，方看清上书残句时，已陡然色变。
坐亦禅 行亦禅
白纸黑字，字体娟秀圆润，墨色浓淡适宜。
那是佛家偈语。
一阵轻咳过后，宁疏影忽然掩嘴笑了，“佛曰：坐亦禅，行亦禅，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那声音轻轻浅浅，就像她多少年来的每一个昼夜，不争不抢，不纠不缠，花开不语，花落无言。
蔡康心底默默流淌过一些往事，流年匆匆促，不变的，是她多年如一日的心平气和。
他秫然抬眸，有些浮躁地看向正款款远看宫墙的女子，一字一句道：“那，假如奴才说奴才方从灵凤宫过来呢？”
那语里，仿似还夹杂了一丝轻讽，宁疏影眸光微微一顿，转瞬，轻笑出声：“蔡总管要打理一宫杂事，若无甚事，便请回吧。”
“若奴才说，此番，是皇上差奴才前往灵凤宫送仙绛草的呢！”
“本宫有些乏了，就不送蔡总管了。”
半晌，女子以娴雅的姿势婉转福身，与生俱来的崇高与敛眉时一抹幽凉相融，浮现出一种奇怪而冷艳的美。
宣纸上的墨迹已被风干，看着那个身影一步步出了宫门消散在了无边的夜色里，女子缓缓收敛了眉眼，捻指将那方素纸揭往，底下，一张白中染墨素纸赫然乍现，上面墨色微晕，字态细腻，无形之中，那字字句句仿似带了一股淡淡的愁绪，抛不开，抹不往。俨然一首《浪淘沙》。
堤畔影荷残，蝶舞翩跹，青山应是看孤帆，疏影飘零风自过，湖面微澜。
愁绪已千般，执笔难言，唯书旧句满书笺。梦里水长山也远，肠断难宣。
关于香雪梅久闻其香会致女子不孕一事，全部宫中知晓的，总共就三人。温嫔那儿是萧玄景故意流露给她的，本意是借刀杀人，而仙绛草可以使香雪梅的药性幻化于无形一事，她却不知。
自温嫔得知这一玄机起，很多娘娘那儿陆陆续续都有了这个香雪梅，本来，仙绛草只有日升殿才有，后来温宁心将香雪梅送来她宫中之后，她宫中也有了仙绛草。
而今，却多了一个灵凤宫。
那么，是不是表明，在那人心里，南倾歌是特别的。
些末久别重逢的情绪丝丝缕缕划进心头，宁疏影抬眸打量着这寥寥残夜，一时间，仿佛自己也被这无边夜色牢牢缠绕，因果难寻，无从摆脱。
一口吻陡然横亘喉间，她忽然重重地咳嗽起来，面色潮红，脚下不稳，未及片刻便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点滴洒落在那一叠宣纸上，所到之处，一片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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