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杀机（1）
说是祭坛，实在不过是几块石头垒起来的石台，比起素音世家门前的供奉古钟玄苍的祭台差远了。临都街道的拐角处，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小型祭坛，住在四周的人家，没有到正式大祭的日子，或是赶不及往城郊正式的祭奠场合，就会在这里做个日常的小祭。
有人求家宅和睦，有人求多子多孙，甚至还有人求家里丢了的大黄狗早点找到、夜哭的小儿能睡个安稳觉。焚烧在祭坛里的东西，也千奇百怪，说是香灰，实在还夹杂着没有烧尽的水果、牲口的皮毛，隐隐发出一股怪味。
十步开外，姬重光已经抬步迈上了九问阁门前的台阶。
“上！”初宁对明瞬低喝一声，明瞬已经变更成一只隼，朝着姬重光头上的束发金冠直冲过往。
闻声耳边风声猎猎，姬重光转过火来，十分淡薄地瞥了那只隼一眼，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只唤了一声“回妹”。回妹也不应声，拔出剑来直冲出往。明瞬在半空中兜了个圈子，看似被回妹追得落荒而逃，却引着回妹渐渐阔别了姬重光所在的地位。
“重光公子，又来九问阁买东西啊？”初宁摆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脸，一只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往。
姬重光看清是她，嘴角尽不客气地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你是记性不好，还是头脑不好？还敢来……”
正趁着他转过脸来说话时，初宁把背在身后的手向前一扬，那散发着怪味的香灰，顺着风便扬向了姬重光。他抬起宽大的袍袖来挡，还是有几片直落在他脸上。
姬重光的脸色猛地变了，近在咫尺的初宁，甚至依稀听得见他咬牙切齿的格格声响。
“手滑了，手滑了……”初宁陪着笑解释。她心里明确，这种摸老虎屁股的行动，是必定会激怒姬重光的，按她本来的打算，扬了香灰过后，她就献上如意樽，像他这样的人，现实的利益眼前，是尽不会含混的。
不料，她打好的草稿还憋在肚子里，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吐出来，后脖颈上就传来一股凉意。姬重光伸手一抓，握住她的双肩便把她挟在自己身前。在她刚才站过的处所，一支白羽箭直飞过往，差一点就把她射了个对穿。
那箭戳在墙壁上，却并不嵌进往，而是诡异地拐了个弯，折回了射来的方向。
“你这就有点过火了啊，我都说了手滑了……”初宁又一次逝世里逃生，心里那股火也“蹭”地蹿起来了，这是什么臭性格，动不动就要杀人，亏她刚才还把香灰里混着的一块牛粪给挑出往了，就应当留在里面，活该糊他一脸。
“闭嘴！”姬重光的声音，紧贴着耳后传过来。
初宁老诚实实地照做了，毕竟现在全部人都捏在人家手里。
“对面几个人？”姬重光发问。
初宁抬眼看往，刚才还热热烈闹的市井，这会人都跑光了。与他们一街之隔的茶楼二层，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正冷冷地看过来，脸上画着大红大绿的油彩，看不清相貌，手里正把玩着刚才那支白羽箭。
“一个，”初宁没好气地答复，“你没长眼睛么，不能自己看啊……”
“想活命就闭嘴！”姬重光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恶狠狠的话。
街对面的斗笠男站起来，用双臂撑开斗篷，从二层楼上轻飘飘地跳下来，身在半空时，那支白羽箭又从他指间飞出来，在半空中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射向姬重光的周身要害。当然，实际上是初宁的周身要害，自从刚才被制住，她便被姬重光像盾牌一样挡在身前。
她刚要挣扎，姬重光已经掐着她的脖子，向后跃往，两个人一起躲进了马车。白羽箭叮叮当当地射在马车外壁上，箭簇落地，又重新合成一支，回到那个斗笠男的手上。
初宁恍然大悟，刚才不是姬重光对她痛下杀手，是有人来刺杀姬重光，又被她遇上了。
马车本就狭窄，两边又特别加了格子，用来放东西，两个人挤在里面，已经是牢牢地挨在一起。姬重光像是怕她跑了一样，一只胳膊牢牢箍着她，正压在她的胸部。
姬重光低哑的声音回旋在她头顶：“一会照我说的做，我和你才干活命，听明确了么？”
初宁很配合地点点头。
姬重光却忽然莫名其妙发起怒来，箍着她的手臂勒得更紧：“问你呢，听明确了没有？！”
初宁也火了：“你刚才不是不让我说话了么？！你……”
她费力地转过火，要跟背后的人理论，却惊恐地看见，他的双眼空洞茫然地看向虚空，两行血红色的泪水，正从他眼中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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