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撞破（1/4）
秀才遇上兵, 有理说不清。
博亭侯惯来爱将规矩体统挂在嘴边儿, 但真遇上乔毓这样以大刀服人的, 他便不敢吱声了。
乔毓两手抱胸, 冷冷看他半晌, 连句话都懒得说。
博亭侯年过四十, 不是个小孩子了, 他有是非分明的能力，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几十年养成的思维与观念, 岂是乔毓一席清谈便能转变的？
更别说乔毓根本就不是什么能劝解别人的人。
“四娘，”她在心里暗暗摇头，没再往看博亭侯，而是转向孔蕴：“你没事儿吧？”
孔蕴方才重重挨了博亭侯一掌, 面颊已然肿起来了，衬着另外那半边儿姣好的面容, 认真可怜。
“我无恙, ”她向乔毓致谢, 静静看博亭侯一眼, 叹道：“父亲言语莽撞, 看请秦国夫人见谅。”
唉, 这么好的女儿, 上哪儿往找？
孔蕴这等女郎长在孔家, 又投天生博亭侯的女儿, 真是惋惜了。
乔毓心生怜惜, 再想起方才博亭侯尽不留情的那一巴掌, 暗自猜测她若回往，免不得又要受罚，心思几转，忽然道：“四娘，你愿意跟我走吗？”
“走？”孔蕴微微一怔：“往哪儿？”
“往万年县。”乔毓眼力渐渐亮了起来，她也不怕丢脸，坦然道：“我舞刀弄棍还行，书却念得不好，字也写的丑，身边缺个通晓文墨的人帮衬。若选个郎君，瓜田李下倒是为难，你若有意，不妨同我一道前往。”
她略微近前几分，挽住孔蕴的手，低声道：“再则，你父亲……你这样回往，我实在是不安心。”
孔蕴生的婀娜，面容也颇秀婉，乔毓本来还怕她定不下主意，推辞此事。
不想刚说出口，孔蕴那双秀目便展露出几分刺眼力明，她屈膝见礼，欣然道：“愿执箕帚，随侍左右！”
乔毓见她应得痛快，心中实在爱好。
博亭侯瞧见这一幕，却是怒从心来：“你敢！孔家没有这样的女儿，你若是真随她往，便不要再唤我阿爹，我也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这话说的狠尽，对于时下儿女而言，已经是极为严重的苛责。
乔毓听得眉头微蹙，有些忧心孔蕴会因此退缩，转念一想，又感到即便孔蕴因此退缩，自己也能懂得。
难道她还真能叫人家脱离宗族，断尽父女关系不成？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在三言两语之间敲定呢。
乔毓少见的打了退堂鼓，握住孔蕴的手，正待安慰几句，却觉她反手在自己指间用力一捏，又主动松开了手。
孔蕴面色微白，神情却坚定，退后三步，跪隧道：“阿爹既如此说，那从此之后，女儿便当自己没有您这个爹了。”
博亭侯瞧见了乔毓脸上的迟疑之色，心中不免自得：
任你秦国夫人再嚣张跋扈，也管不着孔家的家务事，你也不想想，父女血缘这样的关系，可是你略施诡计，便能挑拨的么？
他心里边儿这么想，脸上便带了几分出来，正待领着女儿回家，罚她抄写家规，不想却听孔蕴说了这样一句话，认真是目瞪口呆，怔在当场。
“你，你说什么？！”
博亭侯勃然变色：“你竟敢不认我这个父亲？如此无君无父之人……你，你好啊你！”
孔蕴两手撑地，指间太过用力，已然泛白，却保持道：“我要跟秦国夫人往万年县往！”
“好，好好好，”博亭侯怒的发抖，指着她道：“羊尚且有跪乳之恩，你这样冷血无情，竟连牲口都不如了，天不见怜，我竟养出了你这样的女儿……”
“阿爹！”孔蕴心中如何不觉苦楚，眼眶泛红，少见的高了声音：“我不想逐日拘束在后宅里，研习《女诫》和《列女传》！也不想听嬷嬷们无休无止的讲贞顺、卑弱！我是个人，怎么能被当成牲口豢养？！”
她面露愤慨，恨声道：“大姐姐嫁到林家，除往中秋年关，再也没有露过脸。往年清明她染病，痛的快要逝世了，可林家不许外男见到内宅女子，连大夫都没有请，叫她活生生的熬下往！阿爹，在你们眼里，规矩和体统，真的比人命还要重要吗？！”
博亭侯怒不可遏：“混账之言，混账之言！”
“我要往万年县！”孔蕴深吸口吻，定了心神，道：“即便阿爹不再认我，即便我不再姓孔！”
“……女儿不孝，您便当没有养过我吧。”
她眼眶倏然滚下泪来，旋即抬手拭往，叩头到地，接连三次，终于站起身来。
乔毓不想孔蕴这样柔弱的外表之下，竟有这样刚强的心坎，倒是为之怔楞，博亭侯也对女儿此时的决尽深感震颤，神情中竟闪现出几分惶然与不知所措。
很久之后，他重新转为震怒，恨声道：“好！回往收拾你的东西，从此以后，孔家再没有你的地位！”
孔蕴眼眶通红，眼力却坚硬如钢。
她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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