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前序四:生儿莫生女,自古无情帝王家
据说是废后的旨意刚下完,封后的旨意就下来了。
冷宫的屋檐下,白水落微微眯起眼睛,那个害死禹儿,害得自己如此的白水仙将一生椒房独宠,风光无限,而她争了一辈子的白水落,已经被这世人遗忘了。
终究,还是争不过命啊。
她其实早该在那旨意宣读完就自尽的,可是不甘心啊,,她一直对自己说,哪怕是苟延残喘,也要比白水仙活得久,总要有赢她的一次吧。
可是,今天,怕是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就在这时,冷宫的门开了,白水落看见一点昏黄的暖光从门口幽幽飘来。
“白氏,跪下接旨!”
她摆了摆手,示意就这么宣旨吧,拔了牙的老虎也仍旧是老虎,除了死白水落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而她也最不怕的就是死,这天下还有什么能压住她的气场。
小绺子一时竟被这场景怔住了,鬼使神差地宣了圣旨。
“陛下旨意,废后白氏意图谋害皇室血脉,冷宫中静思十余载,终以死谢罪,特赦天下,钦此!”
“白娘娘,您也不要怪别人,您就早日离去,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自己这个祸水终于要死了,朝堂大概会为此开一场酒宴吧,又或许他们早就忘记了还有一个女人叫白水落,自己已经是过去的人了。
她记得在梁真刚刚登基那年,西边与藩国交战,北边是梁莽大战,梁真到西边御驾亲征,而自己带了刚刚满岁的禹儿前去鼓舞士气,那场雪可真大,她记得那些雪中巡逻的将士满含热泪;
那次南涝北旱的大灾,是她出面借买了商贾的粮食,分发给那些难民,为了控制疫情,她几乎在每个受灾的城里都开了免费医馆……
她一生待人宽容慈爱,这宫里哪个宫女太监没有直接或间接受过她的恩惠,为了一个私逃回家的小侍卫,她甚至求了梁真。可她现在得到了什么?
到了她落难的时候,有谁肯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在她受欺侮的时候,谁想过为她辩一句?
毒酒一杯,竟然是毒酒一杯啊!她记得上一次自己遇到不得不喝的情形时,也是为了那个人。
白水落深吸了口秋日弥漫思愁的空气,心中暗暗发誓:“梁真,白水仙,黄泉路上我等你们!若是有下辈子,我还是要继续与你们斗的!”
陪同的老太监看着废后白氏,心中微微悲悯,叹息一声,道:“送娘娘上路吧。”
穿肠烂骨的痛究竟有多痛,隔了厚厚的宫墙仍旧可以听到她痛苦的呜咽声,那声音如同没有言语的诅咒,在深宫中经久不散……
白水落不知道,自从她被打入冷宫,后宫没有一个人说话,朝堂也没有一个人说话,民间却一直流传着这样一段民谣。
生儿莫生女,自己心头肉,他家门前魂;得女俏容颜,莫要入宫门,一入宫门深似海,自古无情帝王家。
有些话,老百姓不敢说,但不代表他们不知道。
小绺子离开冷宫时,看到墙角闪过一角明黄,心中叹息一声,带人向相反方向离开了。
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在将前皇后打入冷宫的第二天,皇上追封前皇后之子为太子,朝堂因此有了种种猜测,虽说这对一个死去的人来说不算什么,可这是否说明皇上对前皇后旧情未灭呢?只是之后皇帝没有其他动作,也便没人再提此事。
本是想送她最后一程的,走到门口却又抬不起脚步,他是不想她死的,可是每日都会梦到她坐在自己床前,沉默不语,他有时忘记自己将她打入冷宫,问她怎么了,她始终不回话。
这些,朝堂上的大臣不知道,乾宁宫的新主人也不知道,他们都以为是先太子夜夜托梦,其实,禹儿从未进到过自己梦里,他是想他一面的,禹儿是在怪自己吧。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听从白水仙的话,赐了她毒酒,他后悔了,竟然后悔了,曾经刚愎自负的他竟会听从别人的话,曾经雷厉风行的他竟然后悔了。
自己大概是老了吧。
扶着低矮的宫墙一步步前行,那身影像是越走越老,自己老了。
梁真没发现,她走的时候,将他的心也一并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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