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宋秋灵蹲下身来捡起那枚金属。
从脚夫手中的箱子里掉落的不是金属——
而是一枚子弹！一枚全新的子弹！
宋秋灵刚把子弹别进腰间口袋，站起身，却见迎面而来一辆巨大的独轮车，上面载着满满的麻布袋子，沿途留下些掉落的米粒。
推车的厮自是没看见蹲在地上的宋秋灵，情急之下刹不住车，轮子鼓鼓地就冲宋秋灵而来。
宋秋灵来不及躲闪，眼一黑觉得天旋地转。
大约是过了三秒钟，宋秋灵挣开眼皮，发现自己全然无事。只是觉得方才腰间有一股力量驾着自己脱离了地面。
环顾四周，依旧是黑压压的人群密布，真是奇了怪！然而，三米远处的叫骂声引起了宋秋灵的注意。散落一地的大米，倾倒的独轮车，和指着远处骂骂咧咧的瘦弱小厮。
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高大坚实的身影正推开聒噪的人群，逆流而去。
咦，那不是……这个人究竟是谁？
宋秋灵的高跟鞋踩到地上一块硬物，抬脚一看，是她已经碎成三半的玉镯，那是母亲十年前在她离开上海之时赠予她的，这是母亲生前唯一留给她的东西。她从小就戴在手腕上，未曾摘下，一是因为母亲的嘱咐，二是因为此玉镯看似低调，却是光绪年间流传下来的，她觉得珍贵，不舍得摘下。
忽然间，一股愤怒涌上心头，刚才是他碰掉了她手里的镯子。
没有思考半秒，宋秋灵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可是，那男子的步行速度疾如旋风，哪是一般人追得上的。宋秋灵连跑了两个街区就已经精疲力竭，歇脚间，那人便已不见了身影。
宋秋灵自然是认得这个背影的。
不顾码头的骚乱，宋秋灵心中一阵恼怒，冲进了那个，或许是她一辈子都不会来的肮脏小弄堂。
她推了推门，居然没有上锁，探头探脑地朝院里观望了一会儿，就大着胆子进去了。院子不大，颓垣废井，一览无余，地面上满是稻谷碎壳，院角零零散散地堆着很多烂木柱子，正中央立着三角架，晾着几件打着补丁的男式短褂。
这时候，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从里屋传来。
他冷眼峻目，头发有稍加打理，穿着一套浅灰色的背心，把手臂的肌肉线条映衬地更加硬朗，正拿着破旧的毛巾擦着脸上渗出的汗水。
男子见到宋秋灵站在庭院里，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黑如潭水的深沉眼睛里浮现出诧异和惊讶，宋秋灵见他喉结略显无措地动了动；他的眼神如摄人的黑夜，刹那之间勾起宋秋灵心中的五味杂陈，这感觉好不奇怪。
“陪我镯子！”女子缓了缓情绪，伸出手里碎成三半的玉镯，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他垂下黑色眸子皱起眉头，手里的旧毛巾被捏得紧紧的，嘎嘎作响。
“哎哎哎，我说大小姐，你怎么又跑这儿来啦？”忽然，一阵尖锐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碎了方才的尴尬气氛，小个子从里屋窜出来，头上的一撮辫子格外晃眼。
“你问他！”宋秋灵胸有成竹地昂着头，指了指对面站着的佯装淡定的男子。
“高景驰？”小平头把目光转移到那个叫高景驰的男人身上，幸灾乐祸道，“你也抢人钱了？”
“比抢钱还严重！”宋秋灵气不打一处来，紧紧握着镯子碎片挥舞着，“陪我镯子！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男子略微锁起眉宇，退步到正在漏水的低矮屋檐下，似乎不屑于说话。
宋秋灵看着他，是的，他并不想说话；
或者说，他并不爱说话。
“镯子，在下定会赔偿。”他淡淡地说话，磁性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杂质。
“你拿什么赔？我这镯子是清朝的文物，你赔得起吗！”宋秋灵气急败坏的说道，随即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那男子忽然瞥过脸来，深邃到极致的黑色双眼，让宋秋灵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便不知所以地不再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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