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友人们（1/2）
慕斯特一向记得，祖父曾反复叮咛过的一句话，甚至不顾年幼的自己是否能够体会：“理智向来较心灵为高，思考永远比感觉可靠。”
许多这类箴言他只是简单铭记在心，在一幕幕闹剧发生在自己面前之后才猛然醒悟，仔细咀嚼之后领会其中真意。
人，不被生活猛捶，就绝不会在火烤的铁皮屋子里惊醒。
笼子里的慕斯被一个人怀抱着，迟钝地感觉到温暖。
他嗅得到莫妮卡身上的熟悉气息，不是香味，却明显地可以分辨出与其他事物散发出气味的差异。
但凡是熟悉的人相处久了都会忽视彼此身上的气息，但慕斯失却了视觉，黑暗里原本忽视的细微声音和味道都变得明晰起来。
世界，一下子堕入黑暗。
摩西斯冷眼看着缩在莫妮卡怀里的慕斯特，手指摩挲着佩剑的剑柄，嘴角嘲讽地扬起。
在场学员都被驱散，间或有想要抗议的圣三一成员，也被迅疾弹压，沉默的奥法职业者和大剑士们环绕在大厅四周，像游走的蛇群。
各个包厢情况不同，与在场两位皇子的关系也随之显现。
哥顿少爷今晚特意邀请了家族中关系密切的几位亲戚来奥斯曼会馆观赏这一场盛宴，即使是在一个娇俏表妹撒娇摇晃他的胳膊想要提前套取一点内幕时，也只是宠溺地摇头不语。
但凡涉及到实际利益，连孩童都知道，缄默远比费神编造谎言可靠。
提丰家族、李尔德王子、安茹家族等几个代表沉重荣誉和煊赫威望的专用包间门口，压根没有武士看守或奥斯曼方面的侍从侍候，学生理事会的心腹干事们也丝毫没有要进入其中交涉的打算。
这些人都是家族长辈们墨守“真正的赌徒从不亲自莅临赌桌”这一训诫而遣送到台面之上的棋子，作为一枚棋子应当恪守的规则，他们都心知肚明，然而每一个有野心成为棋手的棋子此刻都不会完全甘于坐视旁观而束手无策。
奥德修斯隔着玻璃幕墙盯着慕斯特失神的眼睛，余光瞥见他的手被尤烈儿公主紧紧握着，摇了摇头。
瞎了吗？
可惜了。
他沉默不语，许多人都刻意地淡忘了其实圣三一公学出了很多勋贵子弟，他也是其中之一，在创立理事会时，他也同样只是希望谋得一个常务副会长的职位，不料不仅会长不是他心目中的人选，自己也沦落到只掌握有一个部长虚衔。
摩西斯从来不是一个大度温和的皇储，相反他从不掩饰自己对待他人时的直白尖刻，把选择与否的权力完全交由他人去为难，自身躲在面具后面欣赏对方的艰难反应和最终抉择。
玻璃幕忽然镀上一层不透光的黑色，奥斯曼方面在接受摩西斯的指示后，运行魔法阵单方面隔绝了包厢里宾客们的视线。
提丰少爷握紧拳头，苦笑一下，这一次连皮博迪那个老东西都站在了慕斯的对立面，消息想要传出这栋建筑的可能性看来微乎其微，厄运将把萌芽阶段的第六隐秘皇储狠狠碾碎在今晚。
在所有无关人等的视线都被隔断之后，摩西斯依旧保持了极佳的风度，但四周的侍从武士们悄无声息地围拢上来，低垂着剑刃，像一群等候猎手一声口哨的猎狐梗。
“我亲爱的弟弟，解决问题最直截了当的方法，从来都不是政客的言语或者商人的金币，是力量，是刀剑，是浇筑在我们血脉里的对暴力的崇尚天性。当我的剑刺入你咽喉的时候，你会后悔当初降生在那个卑鄙妓-女的肚子里。”
他一边漠然吐露着冰冷言语，一边示意部下拉开忍住不痛哭出声的莫妮卡，后者在挣扎中被一名同样拿到奥术勋章的封印师拘禁，身体软倒在地，被图灵带来的贴身女侍心扶走。
嗅不到熟悉香味的慕斯没有惊慌失措，刚坐直了身子就被一脚踢倒在地，头磕在厅特有的漆黑冰冷地砖上，感到一阵眩晕，血腥味瞬间弥漫在口腔中，苦涩，腥甜，混合在一起。
他透过地面，仿佛听到了过往毙命在此的那些无名奴隶哀怨的嚎叫，不由记起年幼时几乎将自己开膛破肚的那头海妖，几乎完全相同的地点，一样的姿势，自己无力反抗地匍匐在地，对手不急不缓地戏弄濒死的猎物。
他还回想起，一个人，他一向无法认识也无法寻得的人。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身，但四肢潮水般传来的酸痛无力和头部的晕眩再一次把他摔回地面，头颅磕出一声清脆响动。
摩西斯嗤笑一声，不紧不慢移步上前，一脚踩踏在同父异母弟弟的胸口，从腰间拔出长剑，抵在慕斯特的咽喉，正如之前所的那样，只需微微用力，就可以刺透这个已经达到大剑士水准的圣三一会长。
“这场决斗，是我赢了。”在最后时刻，摩西斯嘴角的弧度终于化作肆无忌惮的笑意。
这个在六个人里威胁最深重的皇储，连丽贝卡见了都会亲昵地叫哥哥的弟弟，把梅耶牢牢握在手中的王位竞争者，自己升入圣西尔，便鬼魂一样跟进来，自己创立学生理事会，便争锋相对地扶植圣三一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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